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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進退兩難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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圈地征糧,  引發饑荒,鬧出人命,  引至瘟疫。

以戚同甫為首的那些所謂上位者,不斷用陰謀去掩蓋另一個陰謀。

先是用暴力手段鎮壓因失去土地而衍生出的民憤,在瘟疫發生後非但沒有第一時間采取措施,反倒弄出“瘟神”的鬧劇。

利用張伯這樣沒有什麽見識文化卻有一點點貪婪私心的底層人,把事情弄得神秘又邪性,蠱惑人心;一來掩蓋瘟疫消息的傳播,  二來拖延時間,把言斐拖死在這裏,或者,想辦法把帽子扣在言斐頭上也不是不可能。

戚同甫算無遺策,  計劃周詳,  戚景思不由覺得一陣齒冷。

圈地的事前年就發生了,  那時候的言斐還不知是哪個無名書院裏的小瞎子,戚同甫這麽大手筆不可能是沖著他來的,  把言斐弄到這裏,  顯然是東窗事發後的將計就計。

可蓧縣有兩三千條人命,  在戚同甫的計劃裏,  這些活生生的人都算什麽?

先有牛家村的所謂暴/亂,  白條人命沒於黃土;接著是汀縣一場洪水,生靈塗炭,  黑白顛倒;現在又輪到了蓧縣——

說到底,災難的源頭無非貪婪。

戚景思能想到戚同甫為的是銀子,卻怎麽也想不到,戚同甫要這麽多銀子做什麽。

況且此處離晟京距離那麽近,就算戚同甫夥同李璞可以只手遮天,  卻不可能真的掌控瘟疫,他一定還有後招。

這後招,又會是什麽呢?

張伯家是個典型老光棍的院子,他平日裏的營生也是靠幫人辦白事,說到底在村民眼中是不吉利,大約也沒什麽朋友親戚,家徒四壁,除了他自己睡覺的東屋,其他幾間屋子連張木床也沒有。

戚景思尋到半扇木板,也被言斐讓給言毅了,他們兩個就擠在墻角的一個茅草堆。

戚景思摟著言斐,盡量用那件披風裹住懷裏的人,好在天已經開春了,倒不算冷,只是誰也睡不著。

言斐縮在戚景思懷裏,安靜得像只貓崽,於是戚景思也不敢有動作,深怕把人吵醒。

直到言斐伸手,悄悄把拽著自己身上的披風往戚景思身上掖了掖。

“怎麽還不睡?”戚景思攥住言斐為自己披衣服的手,輕輕捏了捏。

“你不也沒睡。”言斐輕輕仰頭,啄了啄戚景思的嘴角,“我擔心明天,言毅未必出得去這村子……景思……”

“打住。”戚景思緊摟一把,把言斐扣進懷裏,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,“我不可能丟下你走的,想都別想。”

“再說了,你覺得言毅出不去,憑什麽就覺得我能出去?”

“因為戚同甫畢竟還是你爹——”言斐在戚景思懷裏掙紮著仰起臉,“虎毒尚且不食子,他總會留條生路給你。”

“怎麽在你心裏,戚同甫倒比畜生還要強些?”戚景思低頭看著言斐,“我看倒也未必。”

“那你有點兒拳腳功夫,還會騎馬——”言斐堅持道:“總比言毅的機會大些。”

窗外的月光灑進來,眼下這處境雖然艱難,月色卻是極佳,輕輕薄薄的一層,鋪在言斐凝脂如玉的臉上。

終年繚繞的煙霧背後,言斐的眼神動情又溫柔。

“蓧縣縣丞都跑了,為什麽你不跑?”戚景思輕聲道:“那你的機會呢?”

“我走了以後,你和言毅,誰能護住誰?”他俯身淺吻言斐的額頭,“不是都說好不回頭了嗎?”

生路還是死門,總要牽手同路,才算不負此生。

*****

“老爺。”

下人剛捧了朝服到書房替戚同甫更衣,門外卻傳來了錢管家的聲音。

“進來。”戚同甫的聲音帶著點明顯的疲憊。

錢管家推門進屋,謙卑地站在門後,躬身不言;戚同甫心領神會,遣走了其他下人。

“又什麽了?”他坐下後不耐道。

錢管家上前小聲道:“太子殿下來了。”

“什麽!”戚同甫還沒把屁股下面的凳子坐穩就難以置信地拍案而起,“這廢物又來做什麽!”

“我同他說了多少次,眼下是多事之秋,多事之秋……他是聽不明白嗎?”

“這樣頻繁地私下往來,是怕李璠抓不到把柄狠狠參我一本嗎!”

“太子殿下好像……好像是知道蓧縣的事兒了。”錢管家小心翼翼地解釋道:“據殿下身邊的內侍說,殿下昨夜急得一宿沒睡,早上宮門剛開,就急急帶著人往咱府上來了……”

“人呢?”戚同甫急道。

“還好,走的後巷,應是沒讓人瞧見。”錢管家諂媚地安慰道:“老爺也不必太擔心。”

“那還不趕緊把人弄進來!”戚同甫怒道:“這個點兒夫人都該起身了,是深怕她瞧不見嗎?”

“是、是、是……”

錢管家連連應聲間退出了書房,不多時便請來了李璞,還是裹著黑色氅衣,兜帽覆面。

“參見太子殿下。”戚同甫強壓著胸口的怒氣,恭敬行禮。

“我的戚大人吶——”李璞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,完全忘了君臣的禮數,看著就差給戚同甫跪下了,“這次這蓧縣又是怎麽回事兒啊?”

他急得在房間內無序地打著轉,“牛家村的事兒還可說是人少,汀縣的事兒還可說是路遠,可這蓧縣——”

“這蓧縣就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啊!這麽多人,這麽大陣仗,怎麽收場?怎麽收場啊!”

“頭前兒汀縣出事兒的時候我就勸過你……”他攥著戚同甫的手連連發抖,“咱們收斂些,收斂些……可你……”

“我怎麽了?”

戚同甫起先一直畢恭畢敬地躬著身子聽李璞念叨,眼下突然起身,粗暴地打斷了對方的話,面色陰冷。

李璞見狀,嚇得一時語塞,“你你我我”了半天也沒說出句整話。

“下官做的哪一件事——”戚同甫咄咄逼人地反問道:“不是為了太子殿下您的大業?”

“可……可是那銀子……”

“可是銀子多少算是夠?”戚同甫嫌棄地打斷了李璞結結巴巴的答話,“殿下是又要跟我說這個嗎?”

“那也……”李璞一張臉上五官都皺到了一堆,“總……總挑個遠些的地方啊……”

“那可是瘟疫啊……戚大人……”他急得都快哭了,“真傳到晟京來怎麽辦?我不過而立之年,不想剛穿上龍袍就躺到棺材裏去……”

“遠?”戚同甫眼神鄙夷,一排桌案,“好!”

“那我便與殿下好生算算!”

“這麽多年,我們花出去多少銀子為您在朝中拉攏群臣世家造勢,您才不至於在這場與四殿下的奪嫡之爭中,還未開始就敗下陣來,這筆賬,殿下算過嗎?”

“你以為世家老爺們是街上的叫花子嗎?給幾個子兒就打發了?”

“他們各個都是沒有底的深淵,夏天孝敬了避暑銀子,冬天就得奉上炭火錢,一次得比一次多,但凡哪天落下了,他們說不定回身轉投四殿下的陣營就能咬死你。”

“還有糧食。”

“我不知道天子腳下作偽風險大嗎?可我有什麽辦法?手下養著那麽多兵,你不給人吃飽,誰肯替你賣命?”

“你以為是你的東宮還是我的府裏,一年撐死了也吃不掉幾十石糧食,那是三萬精兵!”

“糧食若要從江南運來,你知道一年光是路上的損耗和運費就要多少銀子嗎?”

“你不知道!”戚同甫說著傾身向前,湊近李璞面前咬牙切齒道:“殿下也說您已經而立之年,可是一點小事兒,就只會來我面前,像個婦人似的哭哭啼啼!”

李璞被戚同甫的氣勢嚇得一下跌坐在身後的圈椅之中,他雙目圓瞪,驚恐的眼淚就這麽應景又懦弱地流了出來。

不提那三萬精兵還則罷了,提了他便更是膽戰心驚。

他跟戚同甫圈地貪汙,中飽私囊,行賄受賄,結黨營私,就算惡事做盡,若有一日東窗事發,死的也是戚同甫;他是皇子,晟明帝就算看在先皇後的面兒上,至少也會給他留口氣。

可圈養私兵就不一樣了。

那是謀反大罪。

雖然戚同甫一再跟他保證,並不會犯上作亂,那三萬人只是他們最後的底牌,防著有一天李璠若是翻臉無情,他們尚可自保。

其實他再蠢也明白,這是防著有一天東窗事發,若他太子之位被廢,就要靠著這三萬人黃袍加身。

可越是明白,他就越是害怕。

若是區區三萬人就能讓他勝券在握,晟明帝身子不爽也一年多了,他們大可不必等到今天。

房內戚同甫盛怒未平,李璞惴惴不安,偏著時候還有湊熱鬧的,書房大門又再被人扣響。

“誰!”戚同甫怒道。

“老爺……”錢管家推門進房,恭敬行禮,“拜見太子殿下。”

他行罷禮起身,眼神在房中掃過一圈,面露難色,似乎有口難言。

“說!”戚同甫一拍桌案,“我倒要看看這時候了,還有什麽不能說的!”

“是……”錢管家為難道,“是少爺的消息……”

“戚景思?”戚同甫總算壓低了聲音,“他回來了?”

“昨天少爺走前兒還跟著一輛馬車,那馬車回來了,不知道少爺在不在上面。”錢管家上前小聲道:“倒是有蓧縣那邊的消息,說是有人看見了少爺,但少爺在府裏住的時間短,又整日不著家,他們也沒見過少爺本人,只說看著像,倒也拿不準。”

“不知道……拿不準……”戚同甫小聲念叨著,怒目切齒,“全是廢話!”

“為什麽不去查清楚!”

“馬車進了鶴頤樓,那裏面人多口雜,又都是貴人,我們的人也不敢大張旗鼓地搜查,他們若是有心窩藏,我們只怕沒這麽快弄清楚。”錢管家解釋道:“至於蓧縣的消息,我已經派人去落實了,只是這路程一來一回,傳遞需時。”

“戚大人……”方才一直倒在圈椅中萎靡不振的李璞突然起身,“你這該不是想推遲封村罷?就為了你那便宜兒子?”

“不可以……不可以!”他突然發瘋似的上前拽住戚同甫的前襟,“若是瘟疫擴散開來,傳到晟京,我們都得死!”

“我求求你了……求求你……我還不想死啊……”他咆哮完接著又開始掉淚,完全像是一個市井裏的瘋婦,“況且你那便宜兒子跟你根本都不是一條心……晟京城裏誰不知道他跟才被李璠收入麾下的小狀元有一腿……”

“你放他出來……我們都要死……都要死……”他逐漸松開戚同甫,頹然倒地,涕淚橫流,“父皇是不會放過我的……”

“起來。”戚同甫牙關要緊,卻面無表情,“只要我沒有下令延緩封村,今天早上,他們就仍然會依照計劃,將蓧縣的一切都封死在裏面。”

“你急什麽。”

“好、好……”李璞顫顫巍巍地起身,險些跌倒,幸虧錢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。

“不就是兒子嘛……”他抓著戚同甫的衣袖激動道:“事成之後,什麽樣的美人兒沒有?就算戚大人看上我後宮的妃子,我也雙手奉上……兒子……”

“兒子總會有的……總會再有的……”

“那微臣,就先謝過殿下的一番美意了。”戚同甫嘴上客氣,卻嫌惡地拽開李璞攥著自己袖口的手,轉身對錢管家道:“太子殿下受驚了,早些送回東宮歇著去罷。”

錢管家將人送到宮中內侍的手裏,再回書房時瞧見戚同甫已經換好朝服,卻疲憊地站在檐下,並不動身。

“老爺是在擔心少爺?”錢管家上前問道。

“林煜若在,不可能不看好他。”戚同甫神情委頓,“你說,他到底躲在哪裏?”

“至少爺回京,一切都與言家的狀元郎有關,那馬車也是直接進了鶴頤樓,老爺您說……”錢管家試探道:“老奴倒是有一計策。”

戚同甫扭頭,木然地看著錢管家。

“少爺就算真的在蓧縣,又能查到我們多少秘密?真就放出來了,我們只要派人看好,出不了亂子。”錢管家小聲道:“說到底,真正威脅老爺和殿下的,還是光霽公子和他背後的林氏。”

“既然找不到人,鶴頤樓我們要查實也屬實不易,不如……”

“一把火。”

“落得幹凈。”

“屆時,也算是給太子殿下一個交代,好讓他能放過少爺。”

戚同甫盯著錢管家,方才渙散的眼神逐漸聚焦,裏面陰雲密布,像是陡然間醞釀起一場暴風雨。

他的聲音仍然沒有什麽波瀾,只是語調壓得極低,放得極緩——

“你敢動他一根頭發試試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渣爹!你醒醒!小叔叔已經死了!

他一輩子應該也就對小叔叔有過一點真心,不過在他眼裏,愛情永遠不如權利地位重要。

遲到的深情比草賤!並不洗白,撕tmd!

抱歉晚辣~因為一不小心這一章就寫太長了,等會盡量還是二更吧,不過應該也會跟著晚點。

感謝在2020-11-29  22:14:39~2020-11-30  20:01: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:糖糖不是玻璃  41瓶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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